迷糊之中,她以爲是顧奕,心頭一動,用力地抓着他,“顧奕,相信我,相信我我沒有殺唐阿姨,我不會傷害她相信我”
“深深,深深”
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響,她慢慢睜開了眼睛,模糊的視線裏,有一雙眼睛正看着自己。
顧奕
她精神一振,視線變得清晰起來,男人五官立體而又柔和,乾淨的目光溫和地注視着她,她目光一滯,“是你”她瞬間泄氣,聲音裏透着無法掩飾的失望。
唐愷看着她,她雖然在盡力掩飾着自己的情緒,他還是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失望。
守在這裏的不是顧奕,她失望了。
她在夢裏聲聲喊着的,是顧奕。
沈念深清醒過來,發現自己仍然在關押室裏,牀上墊了新的毯子,添加了幾牀又柔軟又暖和的被子,唐愷坐在牀頭,一直陪着自己。
她掙扎着要坐起來,唐愷將她扶起,溫柔地提醒她,“慢點兒。”
她坐起來,靠在牀頭。
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,她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,睡着睡着就暈過去了,後來發生的事,她都沒有知覺。
“你什麼時候來的”
“昨天晚上。”
她愣了一下,擡頭看着他,才發現他眼下一片青色,眼睛有些浮腫,眼眶發紅。
“你一夜沒睡”
唐愷站起,給她倒了一杯熱水,“你一整夜都在發高燒說胡話,我放心不下。”
她喝了一口熱水,全身軟綿綿的,身體有些麻木痠疼,自己果然發了一夜的高燒她心裏一急,小腹下一陣劇痛,她的臉色瞬間煞白,不由弓起身子。
“譁”她手中的杯子脫手,落在地上,摔得粉碎,碎了玻璃和水花一起四濺開來
“又疼了”
唐愷連忙坐在她的身邊,伸手在她的背上順撫着,“放輕鬆,深呼吸”
沈念深痛得悶“哼”了一聲,身體有抽蓄的現象,她的心臟猛地抽緊,我的孩子恐懼填遍了她的四肢百骸
唐愷左手捂着她的後腦,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身上,右手在她的背上有節奏的撫着,“深深,放輕鬆,放輕鬆,呼吸”
她慢慢放輕鬆,整個人靠在他的身上,慢慢地才恢復了呼吸,她聽到了自己的呼吸,一呼,一吸,格外冗長,夾雜着無盡的恐慌。
“深深,別怕,有我”
唐愷不停地安撫着她,好一會兒,她才平復下來,臉上全是汗水,發縷貼在她的臉頰上。
唐愷將她扶起,看着她,“怎麼樣了”
她呼吸沉重,點了點頭,示意自己沒事。
唐愷也鬆了一口。
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在牀尾,就看到染血的牀單,她渾身的神經猛地繃緊,感覺到下體有一股熱流
唐愷順着她的目光看去,就看到那些染血的牀單,還有她的衣物,擦血的毛巾和紙
她發現了
沈念深猛地拉開自己身上蓋着的被子,就看到了血,自己流血了
她用力抓着唐愷的手,“我的孩子,我的孩子”
“孩子沒事,孩子沒事”唐愷拉着她的手,放在她的肚子上,“孩子在這裏。”
她雙手扶着肚子,立刻感覺到了自己的孩子,母子相連,她感受到了孩子的心跳,滾燙的眼淚滑過臉頰,打落在肚子上,她哭了,咬緊牙關,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
她曾經自信,自己可以保護好這個孩子,不管發生什麼,她都會讓孩子健康長大,此刻,所有的信心被瓦解,只有恐懼和自責。
唐愷抱着她,大手輕輕撫着她的背心,安撫着她。
等她情緒稍微穩定了些,溫和地說道:“深深,跟我出去吧。”
她直起身,用手擦着眼淚。
“你現在情況特殊,局裏讓保釋,我帶你回去,咱們去找醫生。”
她擦乾眼淚,已經恢復了冷靜了。
她搖搖頭,“不用了,謝謝你。”
他的聲音立刻沉重起來,帶着粗喘,“你是在等他來嗎”他口中的他,是顧奕。
他的語速也變得快了起來,“他如果要來,早來了。”
“以他的能力,他要保釋你,讓你在家裏休養,有何難”
她的心裏一驚。
沒錯,她在等顧奕來看她。
她要離開這裏去看醫生,可以等他來,用她丈夫的名義,保釋她去治療。
可是,他會來嗎
“深深,”唐愷雙手扶着她的肩,“如果你是他,你會怎麼做
”
她撫着肚子的手在發抖。
“別在說了”她的聲音不高,卻抖得厲害,帶着歇斯底里的渴求,讓他不要再說了。
“好,”唐愷鄭重地看着她,“我不說他。”
“昨天晚上,你流了三次血,現在又流了。”
“你就不怕一屍兩命嗎”
她咬着牙,脣齒抖得厲害,整個人如墜冰窖。
“好,我跟你走。”
她的身體狀況特殊,有流產的跡象,唐愷做了特別擔保,局裏同意讓他將沈念深帶回去治療。
唐愷將她抱進車裏,拿了自己的白色西裝外套蓋在她的身上,“很快就到家了。”
她點點頭,西裝上的清香傳入鼻翼,那是他身上的味道,車裏開了暖氣,她的身體暖和了些,心裏卻涼透了。
唐愷開着車,往自己的別墅去。
擔心她的身體,他開得慢,車子行駛得很平穩。
沈念深的身體已經虛脫,她很快就睡着了。
他轉頭看着她,她雙手抱着肚子,即使睡着了,肢體本能地,都在護着她的孩子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,有陽光從車窗裏透進來,落在她的臉上,在她的眼下投下一片青影,她清麗的五官因爲削瘦而更加立體,面色裏透着不安和痛楚,他的眉宇間不由流露出痛楚之色。
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,去撫摸她的臉龐,指尖剛觸到她的髮絲,就停了下來,他怕驚醒她,他怕她像只受驚的貓,突然消失不見。
下午,局裏,顧奕站在大廳裏,等着工作人員帶他去見沈念深。
“顧先生,您太太被接走了。”
他身軀一震,眼睛發亮,她竟然被人接走了
他震驚的片刻,問道:“是誰接走她的”
工作人員查了下記錄,回答道:“是一位叫唐愷的先生。”
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,滿目陰鷙。
楊震南在一旁看着,也是驚訝不已,竟然有人將沈念深帶走了。
顧奕轉身,大步向外走去。
他聽說沈念深病了,心裏還是放心不下,就特地來看看她的情況,沒想到她竟然跟人走了,還是跟唐愷。
楊震南一愣,忙快步跟了上去。
顧奕來到車前,拉開車門,突然轉過身來,一箭步,就來到楊震南的面前,“她爲什麼會跟唐愷走”
她曾口口聲聲讓自己一定要相信她,自己現在來了,她卻跟很可能是他最大的敵人的人走了。
楊需南不由後退了一步,只覺自己快要被他的氣焰吞滅,後背上直冒冷汗。
“她她或許是覺得,自己沒希望了。”
顧奕眉頭一皺,咄咄逼人地看着他。
楊震南鼓起勇氣看着他的眼睛,“我告訴深深姐,你手上,有她的槍”
顧奕瞳孔一鎖。
他呼吸一窒。
“你怎麼知道的”
他被他強大的氣場壓得心慌。
“我問你,你怎麼知道的”
“顧承司”
顧奕轉身,上了車,車門“砰”地關上,黑色的邁巴赫像頭髮狂的野獸,呼嘯而去。
車上,顧奕撥通了韓銘的電話,“韓銘,你找個人,跟蹤顧承司。”
他掛了電話,雙手抓在方向盤上,眼睛裏寒光迸射。
那天晚上,顧老在書房裏和自己說的那些話,應該被顧承司聽到了,他雖然到現在還不明白顧承司回顧家的原因,但是他可以肯定,他回來,絕對沒什麼好事。
顧承司一早就去了市局,以青藤孤兒院院長的名義,查了十幾年前,孤兒院裏一批孤兒的事,他是青藤孤兒院的孤兒,又得到老院長的授權,再加上他去見到的,是他曾經的朋友,他曾經救過朋友,查起那些案子,就得心運手了。
沈念深醒來,發現自己睡在一張大牀上,歐式風格的大臥室,白色的紗布窗簾,橘紅色的夕陽照進來,滿室明媚絢麗,牀頭放着一束玫瑰,滿室清香。
這裏,應該是唐愷的別墅。
她的體力已經恢復了些,她拉開被子,小心地坐起,發現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裙,房間裏開着暖氣,溫度適宜,讓人很舒服。
門“吱呀”地開了,唐愷端着一碗湯藥進來,在牀邊坐了下來,關切地問道:“感覺怎麼樣了”
“好多了。”
他聽了,嘴角揚起,笑容在他俊美的眉宇間漾開來,看得她心神一恍。
這個人,真的會因爲自己的好壞而喜怒哀樂,她一直不願意承認,但他對自己的這種特殊情素,是存在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