菱歌低眉順眼地跪伏於地,來人的身份她已經猜的差不多了。品書網 .與恪王有關,而且排場恪王還要大,除了泱泱的萬民主宰,想不出第二個人了。

    “擡起頭來,讓我瞧瞧。”

    她慢慢擡起頭,依然不敢和那位爺直視,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。

    “蘇寧?”

    “主子爺,奴才在。”立於一旁的總領事垂首道,聲音洪亮如鍾。

    男人悠然地靠在了秋香繡花靠枕,端着青瓷盞品茗,“給她東西。”

    蘇寧對着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,侍衛恭敬地將碎花包袱遞了過來,蘇寧拆開來看,裏面盡是價值連城的首飾金銀,少說也得有幾萬兩銀子。

    菱歌霎時會意,磕頭道,“奴家不敢,恪王爺是何等尊貴之人,奴家風塵女子自然不配侍候。這兩夜,恪王只是心情不暢到此間聽曲,並無其他事,求您恕罪。”

    坐在首的男子勃然大怒,將手的茶盞狠狠摔在地,“那他爲何連續兩夜留戀風月場?還把睿王也給帶來!今日若不是暢春園裏有夫人請宴,竟還欲再訪。蘇寧,這兩夜他做了什麼,一五一十,全給朕查清楚!”

    一語既出,極力規避的身份也不得不擺到明面來了。雅間裏的人紛紛跪在地大氣都不敢出,只有皇帝一人負手在首來回踱步。

    菱歌嚇得不輕,抽泣着道,“第一天只叫了奴家彈唱曲子,其間恪王訓斥了幾位家奴。第二天,跟着恪王的小爺連連勸諫早些離去,但恪王尤未盡興,依舊讓奴家彈曲。半分逾禮也無,求皇息怒。”

    皇帝並未說話,反倒是蘇寧質問,“再好好想想,還有沒有別的?要是落下了,可不好了。”

    菱歌怎麼也想不起來,最後是雪茹跪行幾步道,“第一夜恪王走的時候被一個小廝給撞了,第二夜親自到後廚提了那小廝。今兒…今兒聽掌事的說,那小廝被恪王挑了,過了年便要到王府跑差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廝?”

    一個小廝能惹出多大風波來,面怕的無非是堂堂恪親王對風塵女子動心,最後鬧到不可收拾,損害皇家顏面。既然恪王沒有在此間尋歡作樂,皇帝便放下心來,可能是一時貪戀此間自由罷了。

    經過一番警告與撫慰,這屋子裏的人也都少了許多拘謹。今日經歷的一切對於他們而言,都要忘掉。菱歌偷偷擡眼覷了一眼皇帝,心暗道這是至高無的九五之尊啊,果真有君臨天下的風範,與恪王的妖魅倜儻不同,多了幾分王者的氣魄。

    皇帝在浮香樓停留的時間不長,總是要在鑰之前趕回宮,故而在戌時之前,便從菱歌的雅間裏走出來了。

    與來時一樣,滿堂對他的出現只是小聲議論。說來也巧,又被送酒的穆小順給碰到了,說來也是黴運,她走路低着腦袋,看清前方來了人時已經來不及,硬生生把酒灑了他一身。

    “我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”穆小順被嚇傻了,瞧瞧人家披的大氅,肯定十分名貴,這…得要賠多少銀子啊!

    掌櫃的忙將她推到一邊,陪笑着道,“爺,您大人有大量,求您別跟這毛手毛腳的猴崽子計較,他這賤命,還得留着伺候家裏的老孃啊!”

    皇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穆小順那張臉,他的眸光似乎還夾雜了一絲不可置信和欣喜,半天才哼出兩個字,“無妨。”

    “爺,天色已晚,咱們該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皇帝最後瞅了小順一眼,邁步離開了。

    其實掌櫃的和王媽媽都差不多猜出了皇帝的身份,若是擱在恪王身,他們還敢留穆小順在此,但換作萬民主宰,不得不趕她走了,萬一哪天皇帝想起來,他們不小心受了株連該怎麼辦!

    好在穆小順已經得了王府的差事,每天只能掙幾十的雜役工,她也不稀罕,收拾了下東西,拍拍屁股走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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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路晃晃悠悠,雙扇菱格燙金馬車走進了神武門,門護衛統領確認是皇帝無疑之後,纔敢恭恭敬敬地放行,眼看着馬車走進茫茫夜色裏,最後成了一個模糊的小點兒。

    蘇寧指示手下搬來木墩,伺候皇帝下馬車,眼角微微一瞄,便看見乾清宮總管周東領着一撥青袍紅纓領子的太監侯在不遠處。兩人交換了眼色,蘇寧單膝跪地退下,暗衛的護佑便算是結束了。

    “萬歲爺,寧嬪娘娘已經侯在養心殿了,您瞧...是否此刻起駕?”

    皇帝“嗯”了一聲,纔想起出宮前翻了寧嬪的牌子,但他此刻並無興致,舉步踏漢白玉石階,只道,“讓她自個兒歇着便是了,記個檔到了時辰送回去。”

    周東應了一聲,暗裏打了手勢,指揮御前宮人前伺候。更衣畢,皇帝沒有寢的意思,反而到御案旁坐,從身側的畫青彩江山插筒抽出一副畫卷,正待展開時,忽然瞧了瞧滿室伺候的宮人。

    “都下去。”

    宮人有序退出,周東最後關了菱花隔斷紗嵌門,側着身子偷瞄裏面的情形。

    只見皇帝展開畫卷,眼波瀲灩地瞧那畫,說不出的溫柔深情。旁人不知道這其的門道,但他清楚,畢竟是從龍潛時期伺候在身邊的,這麼些年,除了壽安宮陳夫人,也他最懂皇帝心意了。

    如今的這位襄康爺,是老皇爺的庶長子,從十六歲開始着手政事,到二十歲登基,爲皇這麼多年,身的帝王氣度,足以震懾住這些凡人。

    襄康皇帝的人生看似順風順水,實則不然。

    其一是因了親情。他親孃是亡故多年的孝和皇貴妃,這位皇貴妃和慧嘉皇后是親姊妹,但心眼很孬,算計完這個算計那個,最後失了君心,落得幽閉景仁宮的下場,在皇帝龍潛封裕王時,早早故去了。

    從小沒有親孃疼愛,誰心裏不難受?好在還有個養母陳昭儀,老皇爺遜位後,不便再稱昭儀,只道壽安宮陳夫人。皇帝孝順,登大寶後依舊常常探望陳夫人。估計能讓他敞開心扉說話的,也只有陳夫人了。

    其二則是因了愛情。襄康皇帝后宮有多少妃嬪,誰也數不過來。皇帝看似多情,實則癡情,只因他心心念唸的那女子根本不可能嫁給他。

    “周公公…”小太監哼哼着朝菱花門方向努了努下巴,皇帝已經站了起來朝外走來。

    周東令人打開了紗嵌門,哈腰問道,“萬歲爺有何示下?”

    “明兒宣魏國公覲見。”皇帝聲調夾雜着大大的不悅,說完這句話也沒別的表示,直接朝寢殿而去了。

    二總管楊玉盛領着一撥人跟過去伺候洗漱,周東躡手躡腳地踏進了御書房,果然皇帝沒把畫收起來。他湊近一瞧,那瑩白的宣紙,赫然描着一位清水出芙蓉的宮裝麗人。正可謂穠纖得衷,修短合度。肩若削成,腰如紈素。延頸秀項,皓質呈露。芳澤無加,鉛華弗御[1]。

    周東嘆了一聲,果然是癡情啊,稍稍瞄了瞄卷軸頂處,是一排娟秀的小楷——大周南陽長公主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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