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遠早早起身洗漱，由姑姑爲她了妝之後，她自己挑了件水藍海棠花襖裙穿，將頭髮盤成圓髻，簪了一支白梅含蕊玉釵，簡單卻又不莊重。
她看着銅鏡的自己，摸着自己的臉，沒來由地笑了兩聲。
雨珉見她對着鏡子發呆傻笑，也忍不住撲哧笑了，“咱們家大小姐還真是個美人胚子呢，以前真沒瞧出來。”
“那是自然，人靠衣妝，女孩子要會打扮自己，也不光是爲了給男人看，更重要的是自個兒心裏舒坦。”姑姑走到意遠身後，撫住她的肩膀，“宮能人巧匠更多，那妙手能讓大小姐更美，只不過，美則美矣，也要注意其他利害關係，千萬別讓有心之人給鑽了空子。”
意遠知道姑姑的意思，無非是後宮妃嬪爲了爭寵，在彼此的妝品動手腳。她鄭重地點了點頭，“姑姑教導的，我都記住了。”
“奴婢雖然只和大小姐相處一個月，卻覺得挺有緣分的。如今小姐要進宮，奴婢也沒什麼好東西能贈予，倒不如給小姐一條保命符，等將來萬一形勢危急，小姐可用。”
意遠忙遏禮道：“姑姑說的保命符是什麼？”
姑姑輕聲道：“當今皇帝是由陳太妃撫養長大的，所以在皇帝面前，陳太妃還是能說話的。若將來小姐遇到危急的事情，不妨去求陳太妃，你只要說阿如這個名字，她會幫你的。”
意遠記得姑姑之前說她自己是伺候陳太妃的，想來這是主僕情誼未斷吧，她歡快地應下，又朝姑姑行了個禮。
這時，門外傳來丫鬟的傳喚聲，“大小姐，時辰到了，老爺和夫人都已經朝正廳去了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你先下去吧！”
意遠勉強擠出微笑來，“此去不知何時再見，姑姑保重身體。”
姑姑點頭，“小姐聰慧伶俐，必能福澤深厚。”
意遠終是離開了住了一個多月的小院，來到了正廳。梁謖和秦玉蓉已經雙雙坐在主位之，按規矩，她應當三叩九拜跪別父母。之後，同族兄弟姐妹相送府門之前。
她深深望了梁謖一眼，父親的輪廓早在童年已淡化。幼時，她痛恨這個男人拋棄自己和孃親。可隨着時間流逝，越來越多的是陌生與疏離，此刻對他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之間的感情了。
而秦玉蓉，只要她履約照顧好孃親，不再暗捅刀子，自己跟她算恩怨兩訖。
“大小姐，小心腳下。”
意遠側首望了一眼站成一排的兄弟姐妹，她從未見過他們，也不會記得他們。只不過，梁雲湄那眼的憤恨似乎在向自己暗示，自己與她恩怨未絕。
馬車緩緩始離梁府，朝着巍峨森嚴的皇城大內而去。意遠緊緊抓住了雨珉的手，兩個人相視而笑。
皇城爲天子居住之所，自然處處規矩繁多。從進入神武門那一刻起，意遠屏足了呼吸不敢說話，原本想仔細瞧瞧皇宮是什麼樣的，這會兒卻連眼皮都不敢擡了。
內侍領着她們朝選秀所在的保和殿而去，到了殿門口被一個身着靛青襖裙的女官給攔下，“您是哪個府的小姐？”
那位女官的眼皮顫了下，一改剛纔冷漠的口吻，熱切地對她道：“梁小姐請進。您先在院子裏稍等片刻，等皇后娘娘和賢妃娘娘駕到，選秀才開始。您是第十五位，在前頭面見皇后，要早些準備。”
意遠微笑致意，“多謝姑姑提醒。”
她進了宮院，便聽到一羣女孩子們嘰嘰喳喳的吵鬧聲。放眼望去，當真是羣芳爭豔、環肥燕瘦，大概自己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漂亮姑娘。
她對着雨珉使了個眼色，兩個人朝角落裏走去，爲的是不惹人注意。
事遂人願，一直到面見皇后鳳駕，都沒有人來找她說話。
尚禮太監吊着嗓子喊了五個人的名字，意遠恰恰排在間，她穩了穩心神，慢慢走了漢白玉石階，隨其他幾位秀女一同行禮請安，整個過程大氣都不敢出，手心裏浸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汗。
“梁氏意遠。”
聽到不遠處大殿裏傳來皇后的聲音，她心一緊，輕聲答道：“臣女在。”
“近前答話。”
意遠穩步朝前走了幾步，按照姑姑之前說的位置站定。
皇后早想知道梁府送進宮來的女孩是什麼樣的，平日裏不敢召進宮來，如今終於逮住一個機會，得以看一看，遂道：“擡起頭來，讓本宮仔細瞧瞧。”
意遠慢慢擡起了頭，皇后與賢妃在看清她的面孔時心俱是一顫。
賢妃向前半傾着身子，直愣愣看着意遠道，“皇后娘娘，她的眼睛好像——”
“閉嘴！”皇后驟然道，任誰都能聽出她聲線的不悅，過了片刻才又發話，“李元？”
“是，皇后娘娘。”總管太監知道皇后的安排，轉過身去拉長聲線喊道，“留香牌！”
意遠聽到皇后那聲呵斥還以爲出了什麼差錯，整個後背都冒出了一層冷汗，直到聽見留牌，心裏才舒了一口氣，規矩地行了跪禮，“臣女謝主隆恩。”
從前殿出來，意遠只覺自己的雙腿發軟，要是再多呆一刻，她恐怕要倒下去了。幸而，幸而堅持到了最後。
留了香牌，之後的事情輕鬆些了。
尚宮局的女官引她朝後宮走去，一面滔滔不絕地講道：“皇后娘娘已經交代好了，梁小主留了香牌，便帶您去翊坤宮。”
“翊坤宮？”
“是，小主。翊坤宮主位是盧昭儀娘娘，依皇后娘娘的旨意，小主暫居翊坤宮右配殿，以候冊封聖旨。”
意遠記得姑姑說過，初入宮的秀女沒那麼快冊封，一般要先在儲秀宮居住幾日，等到冊封聖旨之後，才遷入各宮。爲何到了她這兒破例了呢？
“女官，除了我直接入昭儀娘娘的翊坤宮，可還有其他小主有此殊遇？”
“還有甘涼大將軍之女許小主，直接賜住麗貴妃娘娘的萬安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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