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。”沈小軍點了點頭。放下碗在桌子上，他站了起來：“我讓別人餵你，我先出去。”
江香芩看他真的走了出去，並且帶上了門。眼淚突然就掉了出來，她以爲自己的淚水早就流乾了。
她以爲自己恨死了他，她是真的恨死了他恨不得他去死，恨不得殺了他她告誡自己，絕不能被他再欺騙，說什麼愛她，說什麼順着她，都是他的藉口
可是，她又爲什麼哭了呢他背影還是那個強悍的樣子，他堅不可摧，他強大到任何人都不能撼動。
她突然的落淚，是哭她自己，被他看上，真的在劫難逃。可心底有一個聲音小小的在喊，他也會老的。
江香芩眼淚掉的更多，是的，他不是神仙，不會青春永存。他也有老去的一天。他剛纔轉身離去的背影，她竟看出了以前從未看出的疲態。她那堅不可摧的叔叔，也是會老的。
沈小軍站在走廊上，背部想要找個依靠，他靠向牆壁。向後梳的頭髮亂亂的垂在了眉毛上。他寬厚的肩膀，是塌下來的。
他覺得累，再次覺得累。不是身體上的，而是心裏的。沈小軍覺得自己突然累到不行。他摸摸索索的走到椅子邊，坐了下去。
漆黑眼眸，帶着疲倦。他坐在醫院走廊邊的椅子上，周身帶了濃濃的倦意。他都三十幾歲的人了，果然是不如二十幾歲了。
他那樣的愛她，用了此生全部的力氣。他只覺得這短短几日，快要花光他所有的力氣。可那個小人兒，戰鬥力還是那樣強悍。
她不肯向他妥協，不肯衝他笑，不肯說，再也不離開他。如果她肯說一句安慰自己的話，他就會還是那個王，渾身都是力量。
拼了性命，也要保她一生無憂，哪怕，他要和時間對抗。可她不給，她開始喊他的名字了呢。
她厭倦他，對他反感。沈小軍只覺得自己更加疲憊。這一場愛戀，他苦守，苦等，苦笑，到了最後，是一個苦果。
沈小軍盯着地板，想着自己在這場愛戀中得到了什麼他沒有得到她的一生跟隨，沒有得到她的淺笑低語，沒有得到她的愛意。
什麼此情可待，什麼日日與君好。還有，什麼我一輩子都不離開你。他沈小軍，什麼都沒有得到。
他得到的，是她的恨，她的厭惡。沈小軍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，他擡了頭，面容卻依然是剛毅的，雙眸仍舊沉靜如海。
他還是那個王。無論如何，他還是愛她。他愛她愛了那麼久，定要一直愛下去。不論她愛不愛他，反正他就是要她。哪怕，就這樣痛苦一輩子，他都要她。
在外等了一會兒，他又起了身，推開病房的門。他並未去叫別人來，而是想給她和自己留一點時間出來冷靜冷靜。
江香芩看見進來的是他，下意識的戒備着，厭惡着。
“喝粥吧。”沈小軍用手碰了碰碗，依然溫熱。
“我說了，我不喫”江香芩還是大喊，他爲什麼這麼討厭都說了不想看見他了
“可我還是要餵你。”他聲音堅定。並把她的身子扶起來，半靠在病牀上。
“夠了”沈小軍突然一聲暴喝。
江香芩氣惱的瞪向他，像一隻小獸。
“江香芩，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你不愛我就算了，我都說了我愛你了，不要再鬧了好不好”他壓抑着低喊，聲音痛苦。
“你知不知道，我也會累的。”他又低聲說。“天使都會疲倦，何況是我。”
江香芩掉出了淚來，她鼻子一吸一吸的，最後忍不住開始放聲大哭。沈小軍深吸着氣，也悲從心來。到底爲什麼，會走到今天這一步。
“回不去了，什麼都回不去了”江香芩哭着說。“你累了，就放手吧，你放了我吧。我也好累好累，覺得死了也是一種解脫。”
“不會的，我不可以放開你，你是我的。”沈小軍臉上肌肉緊繃，眼裏溼潤，可話語那樣篤定。他累死了，也不要放手。他不要。
“那要怎麼辦，我討厭看見你，討厭死了，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我寧願去死，寧願去死”江香芩覺得自己快崩潰了。她看見桌上的碗，右手端起往地上一摔，伸手就要去勾碎片。
沈小軍的眼裏出現一股可怕的風暴，他見她竟還要尋死，一手捏住她的右手，手指已掐上她的脖子。
“我也受夠了，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，說什麼一輩子不離開我，說什麼心裏有我，通通都是謊言，我也受夠了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去死好了，死了以後我也解脫了”他咬着牙，眼睛通紅，想要掐死她，然後他也去死，可手指卻一點都用不上力氣。
“好，我們都去死吧，你掐死我吧，你殺了我吧。你不殺我，我也想要殺死你”江香芩哭着喊，她真的想去死，她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什麼都沒有了。
沈小軍頹然的鬆開了她，胳膊無力的垂了下來。他只覺眼前是天旋地轉的一片，世界都在翻轉。他看了她一眼，倒了下去。
江香芩怔怔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他，很久很久，她哭了一會兒，又笑起來，笑着笑着，眼淚又落下來。
“你也會暈嗎，你也會嗎嗚嗚你也會暈倒嗎”她又哭又笑，整個人瘋瘋癲癲。
他倒在破掉的碎片上，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勾的到碎片。那鋒口的尖利，可以輕易劃破人的皮膚，割斷人的血管。
她伸了手，拿起一塊，靠近他的手臂，緩緩來到他的手腕上方。她離近了看他的手腕，青筋暴起，好像能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。
碎片放在了他的皮膚上，皮膚下是他的青色血管。只要右手用點力氣，就能割斷他的血管。就能看見大片血跡。
江香芩咬了咬牙，手上用了力。她睜開眼，果然看到血從他左手手腕上流了出來。
再來一刀，他的血管就斷了。心裏有個聲音對她說，她顫顫巍巍的又想要用力。只要再來最後那麼一劃，什麼都結束了，從此以後，她的痛苦，她的難堪，一切的一切，都結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