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明揚在廚房裏擺弄新鮮的豬下水，陳主簿雖然沒有動手，但是卻一直就近在旁邊盯着葉明揚，時刻注意着他是如何處理食材的，還不時的問這問那。
看了一會兒葉明揚的處理方法，陳主簿詫異道：“弄個下水要用這麼多的精鹽去搓洗，換做其他人還真是不一定捨得呢。”
葉明揚一邊用力的搓着豬肚，一邊道：“可不光要捨得用鹽，待會兒還要用許多醋去洗，這邊的醋都一般，要說還得是山西的老陳醋最佳。”
陳主簿立刻自豪的說道：“還是你這小夥子有眼光，會喫！咱老家山西的老陳醋還真不是吹的，歷朝歷代那都是皇宮大內的御用品，不服不行。”
葉明揚心中笑道，原來陳主簿是山西人，看這骨子得意的樣子，好像他家就釀醋似的。
過了一會兒，陳主簿又問葉明揚：“我看你將豬肚放在鍋裏煮了好長時間了，怎麼，還沒煮熟嗎？”
葉明揚手裏的活沒停下，解釋道：“陳主簿，這個豬肚少說得燉半個時辰以上，要不然待會兒嚼不爛，不好喫。”
陳主簿點點頭，又繼續看葉明揚幹活。
雖然這個時代沒有高壓鍋，處理豬肚會耽誤些時間，但葉明揚始終認爲用小火燉爛的豬肚才最好，因爲火候的掌握可以更加到位。
處理下水需要用很多的水，沈小豹便在一旁不停的打水倒水，技術活不會，體力活還是可以的。
沈小豹幾次想要叫自己堂客來這幫忙，不僅被葉明揚拒絕了，就連陳主簿也否決了他的提議，說他要喫獨一無二的下水，叫不懂的人來幫手，只會降低菜的品質。
就這樣，三個老爺們在院子裏忙活着弄喫的，在外人看來也算是稀奇事了，鄰居們經過都無不嘖嘖稱奇。
到了中午，一桌子下水做成的美味，呈上了桌面。
葉明揚淨手上桌，一一介紹起幾個菜：“陳主簿，這個叫土匪豬肝，這叫爆炒豬肚，這是火爆腰花，來來來，快嚐嚐味道如何。”
沈小豹早就忍不住要夾菜來喫，可陳主簿光看着卻遲遲沒有拿筷子，便也沒敢先動，便問：“陳主簿，怎麼不喫呀？”
陳主簿道：“你懂什麼，喫任何美食講究的是個品字，品什麼？最基本的——色香味俱全。”
沈小豹撓撓頭道：“還有這麼多講究呢？我覺得吧，好喫就行了唄。”
陳主簿鄙視了一眼沈小豹，然後右手一比桌子上的菜道：“色，指的是食物的顏色是否吸引人，你瞧這菜炒的，一看我就有食慾！”
“香我就不說了，剛纔炒菜的時候我就想吃了，有鼻子的自己聞，至於味嘛......”
說着，陳主簿便拿起筷子，夾了一塊豬肝放到嘴裏，頓時眼睛便瞪得像銅鈴一般，表情極爲誇張。陳主簿話也沒空多說，又陸續嚐了另外兩道菜，最後長舒了一口氣。
“這麼多年，我還是第一次喫到這麼美味的下水，好，好，好！”陳主簿一連說了三聲好。
葉明揚端起酒杯，笑着敬道：“合陳主簿胃口就好。”
陳主簿一口飲盡，又夾了一筷子豬肚喫到嘴裏，讚道：“年輕人，這幾道菜太合老夫胃口了，且下酒極佳。不瞞你說，少時讀書那會兒，我家窮苦，家中也偶爾會買豬下水，可喫到嘴裏總是有些異味難以忍受，今天看來，就是泡製方法不如你，未尋到訣竅所在。”
沈小豹邊喫邊道：“沒錯，葉老弟處理過的豬下水味道真是一絕，現在弄的我都不想喫我堂客做的飯菜了，可惜就是份量少了些。”
陳主簿笑罵道：“憨貨！美食一道，貴精不貴多，什麼東西都管飽着喫，那和豬有什麼分別？”
沈小豹傻笑一聲，繼續埋頭苦幹。
看得出來，陳主簿爲人很隨和，沈小豹不時和陳主簿開着玩笑。
沒過多久，三個盤子已經被喫的乾乾淨淨，連菜汁也被沈小豹喝了個乾乾淨淨。
作爲廚師，葉明揚很滿意這樣的結果，但還是道：“陳主簿，說起來這菜還是差了些味道。”
“還差了味道？明揚啊，你知不知道上一次讓我喫的記憶猶新是在什麼時候？”陳主簿接着道：“那還是在我上京趕考的路上，在京城附近的一個小酒家裏，到現在都二十多年了。”
葉明揚說道：“陳主簿，向您打聽個事兒，咱們大梁現在可有一種叫辣椒的蔬菜？要是有了辣椒，這些菜的味道還能在提升一個檔次。”
陳主簿想了想道：“辣椒是何物？老夫並未聽過，難道比這些花椒還要好？”
“辣椒是舶來物，不是大梁本土的物種。同花椒比起來各有妙用，不分高下。”葉明揚有些失望，看來辣椒還沒傳入境內大梁。
“原來是舶來物，那也不難，我有同鄉在福建做官，下次寫信問問他們便是。”陳主簿一聽還有好喫的，馬上就上了心。
葉明揚連忙道謝，不管能不能尋到辣椒的下落，老主簿這份心就是好的。
陳主簿問道：“我剛纔明明看見你那還有些豬腸，爲何沒有做成菜品端上桌來？不會是吝嗇私藏，生怕我將你家的好東西都喫光了吧？”說罷，還故意露出不悅的神情。
“哈哈哈，陳主簿哪裏話，咱們雖然年紀相差較大，可卻是貪戀美食的同道中人，我怎麼會幹這麼小氣的事呢？”葉明揚大笑道。
“今天沒做豬腸這道菜，是因爲我個人偏好將腸子熏製成臘腸後再加工，不過熏製需要花費一些時間，下次弄好以後，一定請您再來品嚐。”葉明揚解釋道。
“好好好，那老夫可當真了！”陳主簿在喫的問題上毫不客氣。
又聊了一會兒，陳主簿突然想起衙門那邊，便對沈小豹道：“沈捕頭，你去衙門那邊瞧着點，有什麼事情趕緊回報一聲。”
沈小豹答應一聲便去了。
許是這會兒酒來了後勁，陳主簿突然說起衙門的事情：“哎，農戶們都鬧了三天了，王大人被堵在衙門裏出也不出來，他也不趕緊想想辦法，衙門裏現在也沒法辦公，整個都癱瘓了，你說這事兒鬧的。”
聽到王知縣現在葉明揚的處境，葉明揚道有些幸災樂禍，便隨口問道：“農戶們的葡萄真就賣不出去嗎？”
陳主簿道：“不是賣不出去，而是價錢太低，沒法賣呀。去年一斤葡萄能賣三四百文，今年倒好，一斤才幾十文錢，差了不是一星半點，農戶們能願意賣嗎？”
“爲什麼差這麼多呀？”葉明揚又問。
陳主簿嘆了口氣，道：“咱們浦縣一直都不是葡萄的高產地，去年葡萄價錢高，是因爲其他的主要葡萄產地都遭了災，產量少的可憐，可唯獨咱們這沒有遭災，反而葡萄還是豐收的。於是，外地的商人都來咱們這收葡萄，價格便越炒越高，三四百文那都是便宜的。”
“王大人見從葡萄上抽的稅那麼高，便慫恿附近的農戶都去種葡萄，剛開始農戶們都不願意，後來還是我，帶着人動員下面的各個村裏，好多村子是看在的面子上才同意改種葡萄的，現在弄成這個樣子，我哪還有臉去見那些人吶！”
陳主簿有些沮喪的繼續說道：“我昨天派人去打聽了，今年葡萄之所以價賤，是因爲所有的葡萄產地全都大豐收，不光是咱們浦縣葡萄多，今年葡萄都多的都成災了！還想像去年那樣賣高價，簡直是癡人說夢，現在是想不賠本都難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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