飄天文學 > 詭命陰倌 >105 最後一個人王
    兩股皮索燒斷,我把油燈放在一旁,把一隻手從張開的縫隙裏伸進去摸索。

    觸及一片冰涼,我心又再一次劇震。

    這狗皮和人身之間,居然沒有狗油的黏合。我伸手進去,便是觸摸到了人的皮膚。

    那便不是採生造畜了。

    這一來,狗皮和人身自然很輕易就能分離,但讓我心驚肉跳的是,通過手感傳遞的訊息是這狗皮包裹下的,並不是活人!

    我陰沉着臉,手下動作絲毫不減,順着切口的走向,咬着牙奮力將狗皮撕裂。

    終於,被狗皮包裹的“人”,完完全全被剝離了出來。

    望着這“人”,我下意識退出好幾步,好半天,才強嚥了口唾沫,澀聲問:

    “爲什麼會這樣?”

    就外形看來,這是一個人。

    一個女人。

    身無寸縷。

    袒露的身體,在燈火映照下,並不像母草鬼最初那般白皙耀眼,而是身形枯瘦,皮膚暗黃。

    我雖然只是法醫,但通過局部判斷,這女人,應該前不久才生產過。

    然而,這並不是活人,而是一具活屍。

    這更不是一具完整的屍體。

    我終於知道,她身在狗皮內,狗腿爲什麼沒有手掌腳掌造成的凸起了。

    因爲,她的手腳,都已經被砍斷。

    只剩下四截棒槌似的茬子,而且骨茬還露在外面。

    “爲什麼會這樣?”

    面對側臥在地,渾身顫抖的女人,我又再問了一句。

    同樣,我的聲音也在隨着她的頻率顫動。

    女人的目光只在我臉上停留了極短的時間,隨即很艱難的扭轉,看向了被我掀翻的棺材:

    “兒……我的乖兒……”

    女人再次說話,我雖然驚愕,卻還是第一反應向前邁了一大步。

    “你的孩子……在棺材裏?”

    女人看向我,用力點頭。

    我再次咬牙,只差沒把嘴皮子咬破。

    撇去她的孩子不管,季雅雲也還在棺材裏!

    現實是,就當下環境,我絕對無法憑一己之力把棺材打開!

    而季雅雲,在我剝狗皮的過程中,一直都沒再有動靜。

    “我次!”

    我再次按捺不住狂躁,雙臂連同腿腳一起狠勁往一旁的石桌上招呼。

    粗糙厚重的石桌固然沒有損傷,我也同樣感受不到疼痛。

    “媽了個巴子的……”

    一連串的狂罵間隙,忽然之間,自女子的喉間發出一個聽來怪異的單音節。

    “獸……”

    我渾身沒來由一震,停下來,轉臉看向她。

    女子竟同樣一臉震驚的看着我,就好像之前從來沒有見過我,而我像是忽然冒出來的幽靈一樣。

    “獸……”

    半晌,女人又口脣顫抖着,再次吐出這個字。

    “什麼?”我有些手足無措,“什麼獸?你……你想我怎麼樣?”

    女人的目光由始至終也沒再挪開,眼神更是變幻莫測,表達的感情複雜的讓我難以明瞭絲毫。

    片刻,她竟忽地笑了。

    笑得那麼淒涼,帶着三分的怨恨,更有着七分的如至親一般的熟悉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麼人?”

    我從沒有現在這麼恐慌過。

    即便是在得知我最早的時候,是徐某人帶隊的遠洋船隊上、被人飼養當作血食的死胖子的時候,也沒有過現在這樣難以言說的極度忐忑。

    此時此刻,我心裏只剩下一個問號這個從狗皮下剝離出的殘缺女子,究竟是什麼人?

    我明明對她沒有任何印象,爲什麼眼下會有如此強烈的熟識感?

    “你究竟是誰?”

    我感覺自己即將崩潰。

    一種無形的壓迫感,就好像孫猴子的緊箍咒,在我腦殼上不斷收緊。

    女人笑得更加暢快,然而在笑的同時,眼角的血淚更加的洶涌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不記得我是誰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挺好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有時候會想,那次以後,你若是還一直記得我……你會是多麼的痛苦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記得了……好……”

    儘管被無法敘說的痛苦感覺包圍,我也還是沒有忘記當下最緊要的事。

    我指向棺材:“你兒子,在裏面!我的朋友,也在裏面!怎麼樣……怎麼樣才能把這該死的棺材打開!”

    女人竟愣了一下。

    但是很快,她就又再露出了奇詭的笑容:“呵……想要打開這鐵木棺材,不難……”.七

    “怎麼開?”我急道。

    她並未直接回應,而是雙臂以肘支撐,奮力向我挪了一段距離:“獸……你想開棺?我……我幫你。不過,你要……要先親親我……再抱我……抱我一次……”

    我毅然上前,單膝跪地,雙臂展開,將她上半身抱在懷裏。

    這一刻,我突然有一種更加詭奇莫名的感覺。

    不是那麼難以形容,而是我不敢形容。

    抱着她的感受,竟然像是抱着徐潔一般。

    “爲什麼會這樣?”

    我喃喃自問。

    “親親我……”

    女人脖頸後仰,臉湊在我呼吸相聞的位置。

    因爲長時間被裹在狗皮裏,她頭髮早掉光了。

    就是這麼個光頭女人,在最親密的範圍內,和我如此相對。

    我眼珠轉了兩轉,最終,還是猛吸了一口氣,低下頭,將嘴脣覆蓋在她已然全無血色的兩片薄脣上。

    蜻蜓點水一般

    一觸即開

    突然,她用盡全力推開我。

    “你疼不疼!”

    看着她推開我後,因爲支撐身體,杵在地上的兩根手臂骨茬。

    我感覺自己要瘋了。

    然而,女人兀自看着我,眉梢眼角笑意不減:

    “你,很快就知道自己是誰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一次,你負了我。我卻忘不了你對我的好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一直都想着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們曾同船共度,只是當時認出你時,已經分離在即……”

    女人說話艱難,但笑容卻越來越盛。

    驟然間,笑容猛一斂,凝視我,一字一頓道:“子受!天地既肯將你放逐,必定是對你有所求!身爲人王,你不要再讓我對你失望!”

    子受!

    我渾身沒來由劇震。

    這是人名?

    爲什麼這麼陌生,卻偏偏又那麼熟悉?

    女人再次綻放笑臉,卻笑得很牽強:

    “你本是人王,卻因欲喪權。乃至後世再無人王,只有天子!

    秦,東海之上,我認出你的時候,那是多麼的開心。

    我的王,又回來了!

    雖然……他變成了那般豬似的模樣,但是,天地,放你回來了!”

    她還在神經病似的絮叨,我卻心念千迴百轉。

    所彙集到的訊息不多,但其中最關鍵、最匪夷所思的一條,已經赫然如鯁在喉

    帝辛,子姓,名受;

    商朝末代君王,有擒龍伏虎之巨力;

    世稱紂!!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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